虽然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是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单位里,他给人的印象始终是一个腼腆、害羞的大男孩。笔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脸庞,微微卷曲的头发,还有一米七八、瘦削挺拔的身材,仿佛始终是金银湖边一棵迎着柔和的春光茁壮成长的小白杨。
依他现在的年龄,还有让人羡慕的公务员职业,即使结婚,或者有一个稚气地喊他爸爸的小宝宝,均属正常,但是,从五年前的初春到公元2020年2月9日的今天,他始终一个人安静地住在金银湖边一套六十二平方米的房子里,仿佛结婚生子对他而言仍然非常遥远。前年父亲因病去世后,他费尽口舌将母亲从大悟农村接到身边,想努力尽一个儿子应尽的孝道。但是,他压根没料到,他的行为非但没有让母亲感到舒坦、幸福,反而让她的内心深处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担心。毕竟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除了上班以及偶尔出差、加班以外,其他时间几乎全是待在家里看书、写材料,或者在天气晴好时,陪母亲到就近的园博园、金银湖湿地公园以及更远一点的府河河边转转。他的电话也非常少,即使偶尔有个电话,母亲偷偷听到的也尽是些工作上的琐碎事情。母亲退休以前是大悟一所偏僻小学的语文老师,早就知道现在省城里的一些年轻人热衷于追求所谓的“单身贵族”。她虽然相信自己的儿子,但是儿子毕竟在省城里已经独立生活了十多年,谁能保证他不会沾上城里年轻人那些不好的习惯呢。母亲的唯一愿望非常简单,那就是能够早一天抱上孙子。但是,每天看着他一如继往的地独来独往,她能不担心吗!
其实他早就知道母亲的担心,只是没有刻意向母亲作出应有的解释而已,并且他知道,即使自己刻意作出相应的解释,仍然不会让母亲的担心有丝毫减轻。母亲是一个多愁善感却异常现实的人,只要他一天没有将他中意的女孩带到她的面前,她的担心就会永远存在。所以,他一直没有向母亲作出解释,而是静静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只是截至现在,他深藏在胸腔里的那颗期待的心,并未出现他想象中的那种无法抑制的颤栗。他认为这种颤栗,其实就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不仅感觉自己不能抑制地被对方吸引,同时也感觉对方不能抑制地被自己吸引。这就像一块磁铁,正极和负极,不仅相互之间被吸引,并且相互之间因对方的存在而存在,一旦形成整体,则永远不能分开。否则,要么仅仅只是出于好感,要么仅仅只是出于礼貌,至于真正的爱情,肯定谈不上。 这些年来,他一直几乎有点固执地以他的磁铁理论寻找相互中意的女孩,但是,让他倍感尴尬的是,要么他被某个女孩吸引住了,但这个女孩对他却没甚感觉,要么这个女孩被他吸引住了,但他又对这个女孩没什么感觉。以至现在,他仍在耐心地找寻之中。
时间过得真慢,磨磨蹭蹭地好不容易才捱到十一点一刻。他关了电脑,走出书房。像每天这个时候一样,母亲仍孤单地坐在客厅里的单人沙发上,看见他从书房里出来,就扶着有点麻木的膝盖缓缓站了起来。母亲虽然什么话也不会说,但那双充满慈爱的眼神,却像春风一样舒缓地拂过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静静地看着他在那件浅紫色的羽绒服外面穿上白色的防护服,又在那件深蓝色的牛仔裤外面套上白色的防护裤,然后戴上乳白色的橡胶手套和浅紫色的口罩,最后才戴上那个将整张脸都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防护头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完了,像以前每次一样,他习惯地转过身,往门旁边的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然后扭过头,朝站在身后的母亲咧嘴笑了笑了,举起戴着橡胶手套的右手,做出一个代表胜利的“V”型手势。此刻,母亲眼中的他,不再是那个让她担心的小男孩了,而是一个正在出征的勇士!
缓缓下行的电梯有如通向历史深处的时空隧道,灯光依然明亮的楼道却莫名地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气,疫情之下,一切似乎失却了原有的真实。推开严实的门栋玻璃门,他这才发现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濛濛细雨,光秃、冰冷的海棠树枝条在北风中不停地摇摆、抽搐,相互抽打中竟然发出刀片划过玻璃时那种瘆人的吱吱声。他发动了车子。在车子预热的时候,他习惯地看了看手机。 “龙哥”在微信群里发出的指示仍然非常明确,十二点以前他必须赶到金银潭医院。怎回事?他再次看了看“龙哥”的指示,三个目的地清晰明了,分别是常青花园、万松园和王家墩,今天怎么没有武胜路呢?他的心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失落。
他犹豫了一刻,还是下决心向“龙哥”询问了一下。
“龙哥”很快回复了:刚刚接到医院的派车通知,今天没有去武胜路的任务。
失落感虽然还在他的心头萦绕,但他仍努力为她找出各种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不定她今天调班了,或者请假了,亦或像以往一样轮到加班。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只是他不敢往那方面想象。
车子缓缓从车库驶出,到小区大门口时,穿着防护服的小个子门卫虽然一脸疲态,但仍一丝不苟地查看了他的特别通行证,又仔细量了他的体温,然后像往日一样关切地问道:“今天仍出去?”
“是的。”他笑着回答道。
“路上开慢点,这天气冷得很,好像下冻了。”电动门缓缓升起来后,门卫将横在路中间的一个两米多长的铁条凳使劲挪开。
“好的,谢谢!”他礼貌地朝门卫点了点头。
车子折上沿湖路,转上金银湖路,又穿过金山大道,最后沿着联通路一直往金银潭医院方向驶去。沿途仍是见不到一辆车辆,也看不到一个行人,原本异常宽阔的马路,在静寂、冰冷的夜空之下,显得更加宽阔更加平坦,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上面,感觉有如驰骋在一望无垠的汪洋大海之上。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一如继往地闪烁、变幻着,显得既机械又执着,仿佛在孤独地诉说着这里曾经有过的喧哗和热闹。
在联通路与金银潭路交会的地方,竟然新设了一个卡点,隔老远就看到红色的警灯在夜空中闪烁着。他将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来以后,一个戴着口罩、穿着防护服的警察快步走过来,隔着车窗对他审视了一刻,又仔细核对了他特别通行证上的照片。在一切确认无误以后,警察往后退了一步,双脚跟轻轻一碰,然后表情肃穆地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突然心头一热,眼睛感到一阵发潮。他知道,这个军礼是眼前这个警察对他这个普通志愿者表达的一份发自内心的敬意。但是,在诺大的城市里,无数警察、无数小区里的保安以及无数始终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人们,他们同样以不同的形式表现他们的牺牲和奉献,又有谁在向他们表达敬意呢!
过了极地海洋公园,再往右一拐就是金银潭医院了。这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轻轻按下车载音响的启动按钮,随即,王菲温暖、绵长又让人思绪万千的低声吟唱即刻在密闭的车厢里回荡开来: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没有忘掉你的容颜,
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
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
是的,每次车子一过极地海洋公园,他都会有意将音响打开,然后让这首充满柔情和希望的歌曲在封闭的车厢里像春天的溪流一样,循环往复、缓缓流淌。他自己觉得这样做更像一种庄重的仪式,不仅可以借此表达自己对那些医生、护士们的深深敬意,同时也可借此向她表达自己不能用言语述说出来的浓浓眷念。冥冥中,他自认为她能够读懂自己的心声,但是,他又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毕竟在严严实实的防护服包裹下,她长什么样,以及表情怎么样,他连见都没有见过。一切美好的感觉都来自自己的美好想象。
绵绵细雨有如抽丝般,仍在不紧不慢的下着。他将车子停在 “龙哥”的“指南者”后面,“龙哥”的前面是“剑哥”的“东风”,最前面是“恐龙”的“大众”。“龙哥”、“剑哥”和“恐龙”,都是微信群里的名字,就像他在微信群里的名字叫“一苇渡江”一样,都是虚拟的,至于群里十多位男男女女的真实姓名,他们相互之间谁也不知道,也从没有人刻意打听。这个微信群是“龙哥”在封城那天建起来的,群名叫做“众志成城”。也不知道“龙哥”用的是什么办法,竟然将汉口的三十多位志愿者组织到这个微信群里,大家在他的统一指挥和调度下,冒着被疫情感染的风险,不管刮风下雨,也不论早晚,自愿接送同济医院、协和医院、金银潭医院等十多家医院部分上下班不方便的医生和护士,为他们全身心投入到抗疫第一线,尽一份自己能够尽的义务。他还知道,在诺大的城市里,像他们这样由无数志愿者组成的微信群还有许多许多。
细雨中略显朦胧的灯光下,医院急诊室前面的那几排黑色的铁栅栏已经移到花坛旁边了,整个广场突然显得异常开阔。想在疫情刚刚爆发时,就在眼前这个广场上,从早到晚人头攒动,哭声、喊声、咒骂声响彻一片,四下里弥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惊慌和恐惧。但此时此刻,这儿安静得就像疫情根本不存在一样。虽然仍然有一辆接着一辆运送病人的救护车或者其他小轿车在台阶前停下,但早已作好准备的医护人员就会以最快的速度用推车小心地将患者送进大门里面。毫无疑问,经过初期的紧张和慌乱以后,通过全社会的不懈努力,现在一切均朝着充满希望的方向不断发展。
他自认为对第一次在这儿见着她时的印象会记住一辈子。面对那些在惊慌中已然失去理智的患者家属的大声斥责甚至谩骂,她始终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机器人一样,有条不紊地对进入铁栅栏的人量体温、登记,然后轻声告诉他们应该去的科室。对于那些年老体弱的患者,她甚至主动走上前去,小心地搀扶他们一把。从她的行为举止里,人们看到的肯定只是她的坚强和敬业,但唯有他,竟然透过她那身严严实实的防护服、口罩和头罩,清楚地看到她在默默地叹息和流泪。只是这叹息和流泪,不是因为她此刻所承受的风险,而是她对眼前无数善良人们的担心和忧伤。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真实地感觉到自己被她深深吸引了。
只是让他料想不到的是,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他竟然风雨无阻地负责接送她和其他两位年轻的护士。但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这十多天里,他除了知道她住在武胜路利北小区以外,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当然,她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和长相。唉,彼此身上严严实实的防护服、口罩和头罩,已然遮掩了一切,阻隔了一切。严峻的形势,好像已让正常的年轻人变得不再正常。
哦,不,第一次深夜送她去武胜路时,他们之间有过简短的对话。当时他感觉大家都不说话显得过于压抑,于是播放了王菲唱的这首歌:
“……想你时你在天边,
想你时你在眼前,
想你时你在脑海,
想你时你在心田 ……”
她静静地听完后,淡淡地说:
“你喜欢这首歌?”
“是的。”他说,“你呢?”
“我也喜欢。”她说。
沉默了一刻,她突然问:
“你是志愿者?”
“是的。”他说。
“真够伟大!”她说。
“你们更伟大。”他真情地说。
虽然越发感觉自己被她吸引了,但由于他过于信奉彼此间的自然感觉,以至在以后的时间里,他们之间竟然没再说过一句话。好像一切都变得程式化:早上八点,伴随着王菲的歌声,他将她从武胜路送到金银潭医院;晚上十二点,同样伴随着王菲的歌声,他将她从金银潭医院送回到武胜路。
但是,今天她为什么突然缺席了这个程式呢?在短暂的等待时间里,他找到一脸疲惫的 “龙哥”。“龙哥”用好奇的眼神对他看了好一刻,然后用肃穆的口气说:“最大的可能是调班了。不可能出事的。”
出事?龙哥说话的的语气已经够严肃了,但在他听来却远甚于严肃,此刻,这两个字有如一声惊雷突然炸响在他的耳畔。他不能不紧张,也不能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许多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无法避免地被传染上了。
“但愿她没事,但愿她没事!”他知道“龙哥”也无法向他提供有关她的准确信息,所以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替换她上车的那个护士是到王家墩,她显然对这个新的氛围感到好奇,一上车就激动地说:“我喜欢这首歌。”
“喜欢这首歌中的什么呢?”他握着方向盘,不由自己地问道。
“优美的旋律和优美旋律所倾诉的爱和希望!”那个护士动情地说。
“哦。”他口里轻轻答应一声,但心里却忍不住一哆嗦。
“元旦联欢时,我们急诊室里的那位美女也唱过这首歌,感觉比王菲唱得更有深意,更让人遐想。”显然,这个护士只是有感而发。
“哪位美女?”他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急切地问道。
“你每天接送到武胜路的那位美女呀。你不认识她?”这个护士有点吃惊。
“我还真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内心苦笑了一下,坦白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是急诊室的,是我们金银潭医院公认的院花。”护士有点抱歉。
院花?医院里与大学里一样,也有院花?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脑子里立时浮现出她被防护服、口罩和头罩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身子、面孔,怎么也不敢与院花联系到一起。停顿了好一刻,他故作轻松地问道: “那你们的院花今天为什么突然不坐我的车呢?”
“她今天全院第一个报名到火神山医院去了。估计从今以后很难轮到你献殷勤了。”护士仿佛一下看透了他的心事,忍不住格格笑出了声。
他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下了,忍不住想喊出声来,但他仍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冲动,故作镇静地问: “你没报名?”
“当然报了,但他们嫌弃我,说我有老公、小孩拖累,没同意我去。”护士低声抱怨道。
“你已经够伟大了。”他由衷地说。
他们没再说话,紧闭的车厢里只有王菲的歌声在低声吟唱:
“……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此时此刻,及至后来在无意中遇到她,他的所有思绪仿佛都在诠释这句歌词的全部含义。
……
空气里虽然仍弥漫着无以言表的压抑和紧张,但是所有的希望仍伴随着春天的脚步坚实地向这座历尽磨难的城市走来。促狭的小区院子里,羞涩的海棠花开了,轻盈的樱花也开了,就连从不吱声的火棘也将自己星星点点的希望点燃了翠绿的枝头。虽然戴口罩仍是必须的,但自3月30日开始,他就开始上班了,并且在下班以后,可以挽着母亲的臂弯,在幽静的金银湖边欣赏那让人心醉的落日美景。非但如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逢周末,他甚至可以应“龙哥”、“剑哥”或者“恐龙”的邀请,坐6号地铁去到万松园路的潜江龙虾店猛嘬一顿小龙虾,喝上一扎沁人心脾的啤酒。当然,他也偶尔回请他们,让他们坐6号地铁到到金银湖边的“重庆虾王”,吃上一顿地道重庆风味的油焖小龙虾,各自喝上一瓶或者两瓶劲道十足的“江小白”,在微醺中感叹人生的炫丽和生命的强大。有人说,社会的一粒尘埃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言下之意,个人无力承受这座山的压力。但是,他们就没有想过,即便真是座山,若遇到全社会的鼎力支撑,其结果仍只会变为一粒尘埃!
只是在逐渐变得正常的生活中,每当稍稍清静的时候,他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她的身影,并且一切均是如此清晰,恍如昨日,恍如眼前。他知道,就他的磁铁理论而言,他已经被她的引力深深吸引住了。但是,她也有被自己的引力深深吸引的感觉吗?他不知道,更不敢肯定,毕竟这只是特殊时期一段并不算特殊的经历,他不敢奢望自己的磁铁理论就会印证在自己和她的身上。苦心人,天不负,但内心里他仍真切希望,一切美好的愿望都能够变成真实的现实。
时光有如白驹过隙,转瞬已是2020年仲秋时节了。这天下班以后,他像往常一样,将车子停在听语公园的停车场里,然后折进公园旁边的超市里买了一些蔬菜。返回以后,他先启动了车子,然后又按下了音响的按钮,让那百听不厌的弦律在车厢里起伏、回荡。在挂上档刚刚驶离车位时,他突然被一股淡淡的香味吸引住了。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不仅停下了车,而且还将车退回原来的车位。然后,他推开车门,径直从车上下来。他知道停车场西边十多米远的铁栅栏外边有两株枝叶繁茂的桂花树,那股淡淡的香味正是那两株开得正盛的桂花树散发出来的。然而,在他站直身子,引颈朝那两棵桂花树观望时,旁边一辆商务车的车顶上突然探出一位正朝他张望的姑娘的面孔。商务车太高,并且戴着口罩,所以他看到的只是姑娘那双好奇的眼睛以及白晰的额头。然而只是那一刻,他突然像被闪电击中了一样,与此同时,他看到那姑娘清澈的眼神在瞬间一下变得愕然。一切都如此自然,他和那姑娘几乎同声惊喜地喊道:“啊,真的是你呀!”
其实她只是陪同事顺道来这儿看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只是她在车子里等待时被那熟悉的弦律吸引了。但是,不管大家相信与否,他和她就是在这种没有一点浪漫氛围和气息的场合下重新见面了。
两个月后的新婚之夜,他深情地看着她说:
“其实,那天没有接到你以后,我一直担心会永远失去你。”
她像一只可人的小鸟般依偎在他的怀里,含情脉脉地说:
“我与你不一样,因为我相信真正的爱情永远不会走远!”
确实,真正的爱情因共同的追求而走近,并且因彼此的存在而永远存在!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
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改变,
宁愿这一生等你发现,
我一直在你身旁,
从未走远……”
© All Rights Reserved. 武汉海事法院 版权所有
如有转载或引用本站文章涉及版权问题,请与我们联系
地址:湖北省武汉市东西湖区金银湖路16号 邮编:430040 鄂ICP备12010191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