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去看母亲

作者:廖生斌   发布时间: 2020-09-07 10:10:46

“轰”的一声,春雷在深夜里突然炸响,急促雨点打在雨凉棚上,“滴滴滴”直响,像是病重的武汉,泪水夺眶而出,诉说着“封城”后的伤痛。雨,下了大半夜,临近六点停了,我也该起床了。

打开窗户,只见屋前樟树叶零零落落,打散了一地。远处的小区道路上,梧桐花蕊被风雨卷起了一道道淡黄色的“斑马”波纹。

伫立窗前,盼着疫情早点结束,好回乡看望母亲。前几天,大姐打来电话说:“母亲精神恍惚、絮絮叨叨、语无伦次,拎着大包小包,夹着心爱一生的扁担要下楼,说是要过来看我。”听着,我的双眼瞬间湿润了……疫情阻断了我回乡的路,愿望被搁浅,我内心一阵酸楚……

母亲曾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解放前田地较多,6岁时就下地干活。解放后母亲家被划为地主,是常受批斗的对象,长期被人羞辱抬不起头。16岁嫁入一贫如洗的廖家,生育了我们三男二女,操持着儿女成家立业。

母亲今年87岁,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全靠拐杖走路,每天习惯两次下楼转转。满是皱纹的脸上,印着全是慈爱与沧桑,曾经乌黑的头发已经大部分变白。母亲那向上拱起的驼背,就像座小山压制她前行的脚步。 双手粗茧,岁月记载着母亲一生的辛劳。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母亲大字不识,只会劳动。一边干农活挣工分。虽是文盲,凭着用手测试谷种的温度,用眼观察谷种的湿度,育出的秧苗成活率高达98%。一边还要挤出下工后时间当挑夫。常常从20里的知音湖挑生活日用品、农资化肥到供销社,一天可以赚上块吧钱,以补贴家用。

队里常有人说,我家孩子多、劳力少、吃口多、靠队里养活。听到这些话母亲从不还击,却总是闷在心里怄气。扁担是她一生从没离开过的劳作工具,她用扁担挑起了这个家,在艰苦的岁月中前行。

80年代初,我参军到了部队,不到一年时间就考入军事院校。我一次寒假回来探亲,陪母亲剥花生,母亲讲起了上堤挑土方的事情。那个年代,我们这里没有公路,板车都无法拉,只有靠双肩挑。位于武汉市蔡甸区西南的洪北大堤,就是人挑起来的。那是1976年冬天,母亲带着不满18岁的大哥和20几岁大姐去洪北兴修水利。

洪北是1954年的泄洪区,沼泽一片,并有血吸虫,母亲不忍心带着哥哥姐姐去,但考虑到父亲多病身体虚弱,生产队又是按人头分的土方任务,七口人,土方高达100多方,无耐之下,母亲含泪带着姐姐哥哥坐着手扶拖拉机上了堤。

洪北湖区杂草丛生,一片淤泥,自挖自挑一个半月,终于完成了任务。第二年春天普查血吸虫时,母亲和姐姐都感染了,母亲连续几天晚上都在哭,恨自己不该带孩子们去挑堤。母亲和姐姐至今仍带血吸虫引起的病灶。

母亲不仅要带着我们兄弟姊妹生活,还要到田里劳作,挣那只有靠她的双手才能换来口粮的工分。我知道当时母亲心中是很苦痛的,可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充满着酸涩与苦味,每次收工回来,母亲看到我们一个个脏兮兮的,饥肠辘辘的样子,顾不了一天的劳累马上给我们炒菜、做饭,饭做好先让我们吃。

母亲在雨天里戴个烂草帽,穿件烂麻布衫去挑运,挑了好多天,才凑够钱给我买了双上学穿的胶鞋,与湾里人合伙买了几尺军绿色“的确凉”,准备给我做新裤子。结果那年冬天我入伍了,十七岁的我,从没穿过一条完整的裤子,都是哥哥们剩下或别人救济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裤子。父亲走的早,母亲把我们姊妹五人拉扯大,现在人丁兴旺,四世同堂。

扁担是她一生从没离开过的劳作工具,她用扁担挑起了这个家,在艰苦的岁月中前行……

如今我们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却因疫情阻止了回家的脚步。望疫情早日结束,第一时间回乡看我的母亲。

廖生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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